烛火重燃的瞬间,众人齐齐倒抽冷气。绢纸在半空中展开,那用鲜血写就的歌词,在火光中明明灭灭,而最后一句被划破的 “自由生”,恰似一道未竟的诅咒。
“云灼,你……”谢无咎的脸色瞬间煞白,他猛地挥手,一股无形的力量将绢纸震得粉碎。
可一切都已迟了。云灼注意到,太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,而她右手中指的蟠螭纹扳指,在火光中竟隐隐泛起金属的光泽。
“这《傀儡谣》,”云灼故作惊恐地后退两步,“莫非与近日教坊司接连出现的傀儡命案有关?”
厅堂内瞬间炸开了锅。乐伎们纷纷后退,将惊恐的目光投向谢无咎,而那些平日里与教坊司有往来的官员,也开始交头接耳。
“放肆!”太后猛然拍案而起,凤钗上的流苏剧烈晃动,“云灼,你一介女流,竟敢在宫中散布谣言!来人,将她拿下!”
可就在内侍们涌向云灼的刹那,谢无咎突然横亘在她身前。他的官袍下摆扫过云灼的手腕,留下一道灼热的触感:“太后,这丫头不过是想引起注意。不如,让她把曲子弹完?”
太后眼神微眯,最终冷哼一声,拂袖坐下。
云灼深吸一口气,重新面对古琴。她的指尖在断弦处轻抚,鲜血瞬间染红了琴身。而下一瞬,她竟直接以血代弦,继续弹奏起《广陵散》。琴音如泣如诉,在厅堂内回荡,而每个音符都似化作无形的利刃,直直刺向谢无咎。
谢无咎突然捂住太阳穴,金丝缠发无风自动,他额角的血管如青蛇般突起:“你做了什么?!”
云灼的左眼傀线已完全暴走,在眼眶内疯狂扭动。她能清晰地看见谢无咎体内的傀线正与她的琴音产生共鸣,而他脚下的青石板,竟缓缓浮现出一道暗红色的符文——正是《傀儡谣》中提及的 “万傀朝宗” 阵法。
“云灼,住手!”谢无咎突然喷出一口鲜血,他的身体如遭雷击般向后飞退,重重撞在屏风之上。
云灼不顾一切地继续弹奏,她的指尖已被琴弦割得血肉模糊,可她毫不在意。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落下,整个厅堂陷入死寂。
谢无咎艰难地从地上爬起,他的绯红官袍此刻已满是尘土与血污:“你…… 你竟真的解开了阵法的部分奥秘。”
云灼喘着粗气,左眼的傀线渐渐平复:“这一切,不过是你自导自演的戏。《傀儡谣》的残谱、噬心钉、胭脂蛊…… 你用这些把教坊司变成了你的傀儡剧场,却没料到,真正的观众,始终是太后。”
她猛然转身,直视太后眼中闪过的一丝惊惶:“这阵法的真正阵眼,就在后殿的血池,而您,才是操纵这一切的幕后之手。”
太后突然暴怒,她猛地起身,凤冠上的珠玉撞击作响:“来人,将这妖女拖下去斩了!”
可就在内侍们涌上来的瞬间,云灼突然扯开衣领,露出脖颈处被谢无咎种下的胭脂纹:“慢!诸位可看清楚了,这纹路,与近日在教坊司外被发现的傀儡尸体伤口,是不是如出一辙?”
众人齐齐倒抽冷气,那些原本涌向云灼的内侍也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。
谢无咎突然大笑起来,笑声中满是疯狂:“好啊,云灼,你倒是聪明得紧。可惜,你忘了,这傀儡纹,也能证明你与这些命案脱不了干系。”
云灼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:“可谢大人,您忘了告诉我,这《傀儡谣》最后一句残缺的口诀,究竟藏着什么秘密?”
谢无咎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,他的眼神在云灼与太后之间徘徊,最终定格在云灼左眼微弱跳动的傀线上。
“这口诀,”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危险,“能断傀线,亦能引万傀。而你云灼,恰好是这阵法的关键。”
话音刚落,后殿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钟鸣。云灼只觉地面微微震动,紧接着,一道道暗红色的傀线从厅堂四角破土而出,直直缠向在场众人的脖颈。
“云灼,”谢无咎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而蛊惑,“不如,我们联手如何?用这阵法,让所有人,都成为我们的傀儡。”
云灼只觉五雷轰顶,她死死盯着谢无咎,这个她曾以为是仇敌的男人,此刻竟向她伸出 “合作” 的橄榄枝。可她能感觉到,那些傀线所指的方向,正是她拼死守护的秘密——她与生俱来的阴阳瞳,以及那块被谢无咎种在她体内的胭脂蛊。
“谢无咎,你疯了!”小翠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来,挡在云灼面前,“你这傀儡术,根本是要把我们都拖进地狱!”
谢无咎却不为所动,他缓缓走向云灼,每一步都似踏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:“小翠姑娘,你可知,这世间,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修罗场?而云灼,恰好是能让我摆脱这噬心钉诅咒的钥匙。”
他突然伸手,指尖轻轻抚过云灼左眼的傀线:“这阴阳瞳,本就是傀儡术的源头。而你体内的蛊王,恰好能引动这阵法的最后一环。”
云灼只觉左眼一热,傀线竟在谢无咎的触碰下微微颤动,仿佛久旱逢甘霖。她突然意识到,谢无咎所言非虚。这《傀儡谣》、噬心钉、胭脂蛊,甚至她与生俱来的阴阳瞳,本就是一套环环相扣的禁咒。
“够了!”太后突然拍案而起,她的凤冠歪斜,露出半边花白的发髻,“谢无咎,你这逆臣,竟敢在宫中行此大逆不道之事!云灼,你休要被他蛊惑!”
谢无咎突然单膝跪地,以额触地:“太后,臣不敢。臣只是想借助云灼姑娘的阴阳瞳,解开先帝遗留的傀儡术谜题,为朝廷根除后患。”
云灼只觉天旋地转,她终于明白过来。太后、谢无咎、父母亲的死,还有她自身的诅咒,这一切,原来从一开始,就被编织进了同一张以血为引的蛛网。
就在众人僵持不下之时,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。笛音清越,似能穿透人心,让那些暴走的傀线渐渐平息。
“老臣参见太后。”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殿外传来,云灼认得,那是太常卿柳玄贞,“臣在宫墙外听见异响,特来探查。”
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慌乱,却迅速恢复镇定:“柳卿,你来得正好。云灼这丫头,竟在教坊司散布谣言,妄图扰乱朝纲。”
柳玄贞缓步走进殿内,他的目光在云灼、谢无咎与太后之间逡巡,最终落在云灼手中的断弦古琴上:“云姑娘,这琴音,可有关《傀儡谣》?”
云灼心中一凛,她认得柳玄贞。这位年逾古稀的老臣,曾是先帝时期的御用乐师,更精通傀儡术的奥秘。她缓缓起身,裣衽一礼:“柳大人,这琴音,正是按照《傀儡谣》的残谱所奏。”
柳玄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,他从袖中取出一枚暗红色的玉佩:“云姑娘可认得此物?”
云灼只觉呼吸一窒。那玉佩上,赫然刻着与谢无咎、太后相同的蟠螭纹,而背面的微刻小字,正是她昨夜在乐谱背面所见的 “胭脂蛊王可断傀线”。不同的是,这玉佩上的字迹,竟也是以血为墨书写而成。
“这…… 这是我父母亲的遗物!”云灼的声音开始发颤,她突然意识到,柳玄贞的出现,或许正是揭开一切真相的关键。
柳玄贞轻叹一声:“云姑娘有所不知。这《傀儡谣》、蟠螭纹、胭脂蛊,甚至谢大人的噬心钉,背后的故事,远比你我想象的更加复杂。二十年前,先帝曾命老臣调查西域傀儡师入侵一事,却不想,这一查,竟牵扯出了皇家血脉的秘密。”
太后突然暴怒,她猛地拍案而起:“柳玄贞,你这老贼,竟敢在宫中胡言乱语!来人,将他拿下!”
可就在内侍们涌向柳玄贞的刹那,谢无咎突然横亘在他身前。他的金丝缠发无风自动,眼中闪过前所未有的决绝:“太后,今日,是非要将这层窗纸捅破不可!”
云灼只觉心脏剧烈地撞击着胸膛。她知道,这场围绕着《傀儡谣》的博弈,已经到了最危险的关头。而她,也必须做出选择——是继续隐藏身份,任由谢无咎与太后操控这傀儡大局,还是彻底撕破伪装,用她所拥有的一切,包括阴阳瞳与胭脂蛊,去追寻那被鲜血掩盖的真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