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教坊司内,灯火煌煌,人声鼎沸。台上,一架箜篌静卧,清冷的光泽在灯下流淌。云灼端坐于前,素色长裙衬得身形单薄,墨发如瀑垂落。她微微垂首,右眼被一缕碎发遮掩——那是三年前一场“意外”留下的诅咒,夺去了光明,只余永恒的黑暗。然而,她的左眼却异于常人,虽视物模糊如隔薄雾,却能清晰“看见”空气中常人无法察觉的丝缕——那是缠绕在人心与傀儡之间的,名为“傀线”的存在。

此刻,左眼视野中,台下攒动的人影轮廓模糊,唯有无数或粗或细、或明或暗的傀线在交织浮动,勾勒出欲望与算计的图谱。她能“感觉”到那些聚焦在她身上的目光:好奇、轻蔑、不屑……如同无形的针,刺在皮肤上。她微微抿唇,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冰凉的琴弦。

就是这触感!

指尖触碰琴弦的刹那,一股尖锐的、并非源于现实的剧痛猛地刺穿脑海!心脏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狠狠勒紧、贯穿!一个破碎的画面骤然闪现:绯红的官袍翻飞,金丝缠发下,一双燃烧着疯狂与悲悯的眼眸死死盯着她,无数冰冷的傀线正从那人指尖蔓延,穿透她的皮肉,缠绕她的心脏……

“呃!”云灼闷哼一声,指尖痉挛般从琴弦上弹开,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。又是这该死的幻痛!自三年前那场焚尽太医署、夺走双亲性命、诅咒她右眼的大火后,这种伴随着触碰琴弦而来的、仿佛被活生生制成傀儡的撕裂感就如影随形。它毫无规律,却总在关键时刻撕扯她的神经,带来深入骨髓的恐惧与……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。仿佛她曾无数次经历过这种被丝线贯穿的绝望。

她深吸一口气,压下翻腾的心悸与那荒谬的“熟悉感”。那不是记忆,只是诅咒带来的噩梦残片。她对自己说。如今,她只是教坊司的盲眼乐伎,一个等待机会为父母洗刷冤屈、揭开“太后傀儡案”真相的复仇者。这具箜篌,是她唯一的武器。

云灼再次抬起手,这一次,指尖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。美妙的音符自她指下流淌而出,如潺潺溪流,似袅袅炊烟,在喧嚣的教坊司内涤荡开来。她弹奏的是《十面埋伏》,曲意本就杀伐凛冽,而她灌注其中的决绝,更将这意境推至巅峰。

她的身体随节奏轻晃,左眼专注地“凝视”着指尖与琴弦的每一次触碰,视野中,无形的音符仿佛化作有形的涟漪,在满场浮动的傀线网络中震荡。台下众人渐渐被这磅礴的乐音攫住心神,嘈杂渐息,唯余箜篌的铮鸣在空气中激荡。

三皇子萧临渊亦在台下,华服玉冠,气质卓然。他的目光紧锁云灼,眼中掠过一丝惊异与激赏。他“看”到的,不仅是一个技艺超群的乐伎,更是一个在音律中倾注了全部意志的灵魂。随着乐曲推进,他仿佛置身金戈铁马的战场,感受到那份令人窒息的紧张与刺激。

在云灼弹奏至最激昂的段落时,她的指尖猛地划过琴弦!

嗤!

一丝细微的、常人难以察觉的锐痛传来。不是幻痛,是真实的割裂。一滴殷红的血珠自她指尖渗出,顺着冰冷的琴弦滑落,“啪嗒”一声,精准地滴在摊开的乐谱之上。

她心中微惊,动作却未有丝毫迟滞。这看似意外的划破,实则是她精心设计的必然。她知道,这是留下暗号的绝佳机会。

箜篌弦间,藏着她事先备好的数枚细如牛毛的银针。银针在灯光下本应寒光闪烁,但在云灼左眼的特殊视野中,它们却缠绕着极其微弱的、与教坊司内某些阴暗角落相连的傀线残痕。随着她指尖的快速拨动和那滴鲜血的掩护,银针悄然滑落,无声无息地嵌入乐谱的纤维之中。鲜血晕开,恰好覆盖了银针落下的位置,形成了一个独特的、带着血腥气的印记。

成了! 云灼心中默念,暗自祈祷这以血为引的暗号,能被有心人——或者说,能被那个她需要的人——发现。

萧临渊看着云灼指尖的血色,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。他注意到了乐谱上那点刺目的红,更敏锐地捕捉到了云灼那一瞬间极其细微的、仿佛完成某种使命般的释然。当云灼一曲终了,起身行礼时,萧临渊已走上前,修长的手指拾起了那页染血的乐谱。

就在他指尖触及乐谱的瞬间,异样的触感传来。他目光一凝,指腹在血渍下轻轻摩挲,随即发现了那几枚排列奇特的银针。针尾极细,若非他心细如发,几乎难以察觉。他将乐谱略略倾斜,借着灯光仔细看去——银针排列的方式,竟隐隐构成一个锋芒毕露的“傀”字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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