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銮殿的早朝在一片混乱中草草收场。云灼跌坐在马车中,昨夜的夜宴、今早的朝堂对峙,仿若一场场重叠的噩梦。她的衣袖已被萧临渊的鲜血浸透,那股铁锈般的气息混着龙涎香,让她几欲作呕。
“小姐,我们这就回教坊司吗?”小翠的声音从车外传来,带着一丝战栗。云灼隔着车窗望去,见她一张小脸煞白,显然还未从朝堂上的变故中回过神来。
“不,”云灼轻叹一声,抚着额角的剧痛,“我们去云来居。岫姐还在那里等消息,她得知道萧临渊殿下为救我受了伤。”
云来居的外廊上,云岫正负手而立。他的墨色长衫在晨风中猎猎作响,腰间玉佩空缺的位置显得格外刺眼 —— 昨夜为救云灼,他将那枚能暂时压制蛊毒的玉佩,永远留在了萧临渊的伤口里。
“妹妹。”云岫的声音低沉如闷雷,云灼刚下车,他便大步跨来,扯住她的手腕,“情况如何?”
云灼抬眸,却见他袖口处的暗红血渍尚未干透,想必是慌忙赶来,连衣衫都未及更替。她喉头发紧,半晌才挤出一句:“临渊殿下方才替我挡了谢无咎一击,伤得不轻。我得即刻进宫探望,你同我一道去吧。”
云岫沉默片刻,眼中掠过一丝狠戾:“我这就回房取些银两,备足信物,随妹妹进宫。” 他松开云灼的手腕,转身便往内院走去。云灼望着他僵直的背影,心中涌起一阵酸楚 —— 云岫脖颈处的胭脂纹路,昨夜又因蛊毒发作新增了两道血痕,可他却连声痛呼都未曾发出。
二人刚踏入云来居偏厅,一名玄色劲装的内侍便匆匆而至。他顾不得行礼,径直冲云灼道:“云姑娘,太子殿下着我来报,谢无咎那疯子突然带人闯入御药房,扬言要取云岫的血炼傀!”
云灼的脑子 “轰” 地炸开。谢无咎竟敢在白昼时分犯下如此逆行,分明是将整个朝堂置于死地而后快。她脑海中突然闪过昨夜礼部侍郎晕厥前瞪向谢无咎的惊恐眼神,还有朝堂上那些被傀儡术控制的官员 —— 这疯子国师,怕是已将整个大胤当作他的炼傀场。
“妹妹,”云岫突然扯住云灼的衣袖,他的指尖冰凉,“谢无咎定是查觉我体内的蛊毒尚未完全发作,才要借我的血稳定傀儡阵。我这就随你进宫,哪怕是死,也不能让他得逞。”
云灼却猛地摇头。方才在金銮殿,她分明看见谢无咎腕间的傀线在太后传唤时剧烈抖动 —— 那些傀儡线分明受某种暗劲牵引,指向的绝非云岫。而昨夜夜宴上,谢无咎突然扯开衣襟露出的胸膛,暴走的傀线竟在跳动间拼出 “血祭”二字。谢无咎要的,绝非云岫一人的血。
“岫姐,”云灼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静,“你速回房取齐行囊,我已命人备好马车,送你暂避赤羌使团。你的胭脂蛊一日不除,就一日不能涉险。”
云岫还想再说什么,却被云灼不容置疑的眼神堵了回去。他知道,妹妹这倔强性子一旦发作,十头牛都拉不回来。他只得转身冲向内院,玄色长衫在风中张扬如帜。
云灼快步追上内侍,却突见小翠跌跌撞撞奔来:“小姐,赤羌圣女来了!她…… 她说有要紧事!”
云灼心下一沉。月璃素来行事谨慎,此时登门,必有大事。她转身奔向正厅,却见月璃的银色帷帽已在檐下等候。那帷帽遮住大半张脸,可云灼仍能察觉到她身上的急切之气。
“云姑娘,”月璃掀开帷帽,面纱下是张略带倦意的脸,“谢无咎方才突然遣人往赤羌使团索要血晶矿石。我查过账册,那种矿石混入傀儡术后,能增强傀儡百倍战力。”
云灼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。她想起昨夜夜宴上,谢无咎突然扯碎山予兵部尚书的朝服,其后背赫然浮凸着暗红纹路 —— 那分明是血晶矿石炼入皮肉后的痕迹。她又想起教坊司地窖中那具被炼成皮影傀的管事,其十指残存的血晶粉末与谢无咎发间的金丝缠发,在火光中泛着相同的妖异光泽。
“圣女的意思是,谢无咎要用血晶矿石,炼制更强力的傀儡军队?”云灼的声音开始发颤,她死死盯着月璃的眼睛,“可眼下朝堂已被他的傀儡术渗透,哪来足够血晶?”
月璃突然从袖中取出一方染血的绢帕,其上绘着的,竟是赤羌王庭的矿脉图:“云姑娘,这图是今晨从谢无咎随从的马靴中搜出。我猜,他早已与赤羌细作勾连,预备在两国交界处的血晶矿脉,开启血肉傀儡的量产阵法。”
云灼只觉脑中嗡的一声。赤羌与大胤交界的血晶矿脉,正是二十年前先帝为抵御赤羌入侵,秘密布置傀儡祭坛的所在。而谢无咎此刻的行动,分明是要借赤羌之力,彻底掌控大胤朝堂。